谢了?
没曾想还能从长孙涣这种二世祖的口中听到这样两个字。
白宋稍有差异,不待回应。
二世祖少爷已经一瘸一拐地去了别处,似是出来活动筋骨。
白宋打着哈欠,随人流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
时值初晨,青鸟脆啼,学院内外不知春秋。
晨风初醒,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铃声。
叮叮当当,吵闹不休,惹得书院宿舍阵阵哀鸣。
学生们松松散散出来,一个个散衣卸带,朦朦胧胧。
虞青青站在白宋旁边,打着哈欠:“谁……谁呀?”
白宋系着腰带,后面白蜂帮他竖起发巾,一面望天,看似还不到辰时。
院中站着一人,手持铃铛,站得笔直,远远看着学生众人,手上摇铃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那人是谁?”
众人相互问着,却是无人知晓。
人群晃晃悠悠到了院中,看见那摇铃的人三十来岁,一身标准的儒衫,却是一副干练精悍的味道,上下看着没有半点儿儒生的气质。
“所有人都排列站好了!磨磨蹭蹭,没有一点儿规矩!现在开始,所有人在书院中跑一百圈,半个时辰内没有完成,再加一百圈!”
“你谁呀!”
人群中有人不满,问道。
只见那人从衣袖中抖出一只戒尺来。
“我乃刑部侍中高审行,受虞老之邀来永兴学院给你们上课,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先生。谁要是有半点儿不规矩的,这戒尺可不长眼!”
随着一声爆喝,对方手中戒尺往地下一杵,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木质的戒尺居然直接插入了青石板铺的地面,石板都裂开了!
众人哗然,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各自带着的困意也在这一棍子下消失了不少。
“你……你是先生?怎么可能?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提到过?”
这时候,贾可带着一个军用水袋回来,递给了面前的中年人,又对众人道:“小高大人说得没错,从今天开始,小高大人就是各位的生活老师,他会监督你们的所有衣食住行,生活起居。你们也都知道,虞老年事已高,不能整日跟你们为伴。小高大人只是其中的一位代课老师,中途还会有更多的代课老师来给各位上课,这里的每一位老师都是虞老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们都要像尊重虞老一样尊重各位先生。”
众人听了再度交换眼神,感觉事情有些古怪。
要说请个代课老师倒也能够理解,可这个什么高大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怎么看他都不想是个正经的老师,一身悍匪气质铺面而来,穿着儒衫也是一个莽夫,跟书院的气质完全不符合,这样的人会是虞老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
“有没有搞错?”长孙涣甩着逐渐康复的手,叫嚷起来,“就算要请先生,在也不至于请个这样的,你让他背几首诗文出来听听,听,我们是来学诗文的,又不是来参军的!”
那高审行向前一步,走到长孙涣面前。
长孙涣心虚后退:“你要干什么?”
“问得好!当虞老找上我的时候,我也说自己是军人出身,不会教什么文化人,但虞老说了,就让我把你们当做军人来教,军队教什么,你们就学什么!早年高家承蒙虞老大恩,我高审行今日就当是还给虞老的人情,随后这半年,你们的所言所行,都要按照我的要求来,如有违背,虞老也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说话间,高审行握紧拳头,关节的咔吧炸响声不断,吓得一群书生脸色铁青。
看看一边插在青石板上的戒尺,要是被这位高大人教训,肯定比虞老的戒尺厉害多了。
关键人家不单单是军人出生,而且是在刑部任职。
刑部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刑部官员虐待犯人的手段还少吗?折磨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保管叫所有人都体会什么叫何为欲仙欲死?
“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公子,到了永兴学院里面的就都是我高审行的学生,我教不了你们诗文,但能教你们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命令!在我的军营里,所有人都只需要明白两个字,那就是团结!只有团结才能给队伍带来力量,才能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去!而你们的未来是官场,那是比战场还要残酷的地方,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虞老不想你们过早地死了,所以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个整体。现在开始,所有人跑一百圈,一个人没有完成,所有人重新开始!”
“我叼!”白宋都懵了,心说这是什么鬼?自己来学诗文的,怎么跑来这儿军训了?
这不就是军训的那一套吗?
开学第一天跟白宋所想的不同,这第二天跟想象中更加不同。
没等白宋反应过来,后面的虞青青就推了白宋一下。
“跑吧,不然要被先生打了。”
说话间,前面一群睡眼惺忪的同学们已经练成一串开始跑起来。
白宋一头雾水,却也跟着跑着。
这第二天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
一百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书院的院子再大,一圈也不过几十米。
一百圈只要稍稍坚持,大部分人都是能够完成的。
可结果却不如大家想象中那么容易,因为新来的先生说是必须所有人都完成,否则就要重跑,
长孙涣身上有伤,很快就撑不住了。
虞青青本就是个姑娘,也是很快改跑为走。
整个队伍松松垮垮,让高审行十分不满意,拿着戒尺从旁监督,不让学生们有一刻休息。
从清晨一直跑到正午,所有人都累趴在地,唯有白宋还在院中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除了一身汗水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这人是书生?”高审行看着白宋,皱起眉头,询问一边的贾可。
“那就是水调歌头的白宋。”
“原来是这小子,没想到他诗词写得好,体格也如此出色,看他文文弱弱,本以为要不了几圈就会累趴下,居然成了所有人中体力最好的,他这已经跑了三百多圈,一般士兵都已经累得动不得了,他却还能坚持,并且看不到任何力竭的征兆。”
“是啊,虞老本是最看重他的。”
高审行忽然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
简单一句,高审行一挥手:“早上的训练到此结束,各自回去休息,午时过后,继续跑!”
“啊?还要跑?”
“不行了,要死了!”
院中哀鸿遍野,但又难得结束一早的折磨,纷纷扎回各自宿舍。
白宋停下,擦了擦汗,准备也回去。
这时候,高审行叫住:“你过来。”
白宋到了高审行身边,拱手:“先生,有什么事?”
“你小子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有些内功底子,这样的跑步不算什么。”
高审行早也看出白宋有些内功底子,点了点头,还不叫满意白宋的坦诚。
殊不知白宋可不只是一点点内功底子那么简单,这种跑步对他就是跟玩儿一样。
“既然这样的跑步对你没有任何意义,那下午开始你就休息,监督他们跑步,什么时候能十五个人一起完成一百圈,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白宋皱了皱眉,连续两天的见闻让他心中已有所感觉。
虞世南对这一批学生特别强调团结二字,这看似无意义的跑步实则是在塑造团队的凝聚力。
或许师父真的希望这最后一届学生能在官场中团结一心,可这本身就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这些人的背后代表着京城的各方势力,以后站在不同的位置,到了官场上,总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师父又是安的什么心呢?
白宋没有去过多思考师父背后的用意,不过是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既然这位高先生要他监督众人跑步,那就老老实实监督。
从下午开始,其余同学在院中跑步,白宋在屋檐下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中庸》,一边监督同学们跑步,一边向旁边的贾可请教书中不解的地方。
书生都疏于锻炼,永兴学院的第一阶段学习就集中在体内训练上。
自第一日的跑步开始,十五个学生就在高审行的军事化训练下进行着各种体能锻炼。
训练到第三天,第一个训练项目所有人一起跑一百圈完成。
白宋也将看了许久没有看完的《中庸》看完,跟贾可的几天交流学习,倒也从书中文章悟到了一些道理。
第四天开始,晨跑一百圈成为所有人的日常,又一位新的先生如约而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位新的先生不是什么官员,更不是什么名家,而是一位号称鲁班第n代传人的老匠人,居然给同学们讲起了木工。
如果说第一位先生来强化各位的体能还算做可以理解,现在给众人讲什么木工,机关术、鲁班锁就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课堂上无人敢说什么,毕竟有高先生从旁盯着,大家都不敢有丝毫怨念。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各间宿舍炸了锅,都是在议论。
不知学院搞什么鬼,号称大唐第一学府,没有一天讲诗文,全部精力都用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这是要把各大家族的子弟都培养成匠人吗?
匠人在大唐什么地位?
回去被各家长辈知道,岂不是要闹出麻烦?
连日来的跑步让大家都精疲力竭,今日学习的内容更让人有些垂头丧气。
所有人的激情都被消磨殆尽,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能到头。
所有人都不感兴趣的东西,白宋却难得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
学习一些手工技术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相反,这或许是比学习武功招式还要更利于白宋未来发展技术。
到了古代,白宋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梦想有一天能有一把枪来保护自己。
只有枪才是最稳妥的自保手段。
白宋有空间,始终不能兑换出手枪、子弹之类的武器。
白宋对现代武器有执念,几乎每天都在想。
他不能兑换武器,难道就不能自己制造?
枪换不出,但枪的图纸可以。
有了图纸,学习了鲁班术,也就有了一定的制作基础,只要自己再研究训练一段时间,白宋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造出一把枪来。
……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规律的生活,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永兴学院的第一个闲日到了。
这是个可以外出自由安排的日子。
一早,当众人还等着晨跑的时候,贾可才说今日是闲日,大家可以自由安排,所有人都还有些不适应。
“诸位,今日难得闲日,我长孙涣做东,请各位同学去福寿安吃酒。”
“甚好甚好!”
人群一阵欢呼。
这时间还真是消磨矛盾的好东西,一连十日接触下来,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变得和谐了许多,虽然这长孙涣还是看不惯白宋,但至少不会跟以前一样处处针对了。
“有人要去的!”
“我,我……”
“白宋,你去不去!”长孙涣难得问了一声白宋。
白宋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我还有别的安排。”
长孙涣脸上挂不住,有些不爽:“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旁边的崔星生怕白宋答应,忙回到:“我们真有别的安排。”
白宋想着,小声对崔星道:“就是就是,我们要去看嘿嘿姑娘呢。”
“不是嘿嘿姑娘,是青青姑娘。”
“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虞青青跟在后面。
“没什么,没什么……”
“看你们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阴谋。白宋,今天我就跟着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哼!”
“你去干嘛?我是跟着崔兄混的。”
“那我也跟着崔兄混,崔兄,你说行不行?”
崔星面露苦色,摸了摸钱袋子:“这个……”
虞青青眉头一挑,自己拿出钱袋:“不要你的钱,我自费。”
白宋看看崔星,崔星一脸苦色:“那就一起走吧。”
这三人单独行动,一早到了东市。
崔星心心念念的青青姑娘在东市风月楼,一家不大不小的花楼,但隔壁的天香阁就来头大了,听说那位在灯会上大放异彩的诗诗姑娘就是里面的头牌。两家花楼相隔不远,但往来的客人规格就差距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