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仍然在响。
陈然踹开车门,跑到另一边,一把将陆山民拉下车,看了眼远处,咬了咬牙,拉着陆山民转过墙角,发力狂奔。
跑出去不到一百米,陆山民停下脚步,摆了摆手,“跑不动了”。
陈然一把将陆山民扛在肩头,继续奔跑。
沈阳中心商场的地下车库很大,像迷宫一般,陈然扛着陆山民左拐右弯,一路跑一路观察四周,所有的门都被封死,连消防通道都被封得死死的,电梯的指示灯没有亮,说明各个电梯口被断了电。
他的心中很焦急,不敢往车库出口方向跑,那里肯定有人把守,那就只会有往更下一层跑。
一口气跑到下一层地下停车场,找了个靠近角落的柱子才将陆山民放下。
陈然给手枪换上弹夹,警惕地听着声音,这是他最后一个弹夹,这个弹夹打完,他就只有用身体挡子弹了。
陆山民剧烈地喘着气,干呕了几声,没有吐出来。
陈然看了眼陆山民,他不知道大雪山里那一场千里奔逃,自然也不知道陆山民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弱。
上一层的枪声隐隐还能听见,他很想上去帮忙,但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陆山民,最终还是没有。他的心里面虽然瞧不起这个累赘,但青姐交代要护住他,哪怕是死也必须护住。
看着陈然一脸紧张的样子,陆山民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不用紧张,这一层车库这么大,像迷宫一样,这十几个人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陈然瞪了他一眼,他恨不得给陆山民啪啪两耳光,青姐冒着生命危险吸引走大部分火力,他竟然一点没有担心的样子。
陆山民看出了陈然眼中的怒火,轻声说道:“你要相信你青姐,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她解决完那边过来救我们”。
陈然怒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嘘”。陆山民赶紧捂住陈然的嘴,附耳说道:“别这么大声”。
等了好几分钟,上一层的枪声终于停了,但这一层却没有任何动静,两人都觉得很奇怪,照理说,围杀两人的十几个枪手早应该下到这一层才对,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丝毫动静,这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明白了”。陆山民喃喃嘀咕道。
“你明白了什么”?陈然低声问道。
陆山民说道:“那十几个人根本就没有追下来”。
陈然眉头紧皱,“他们为什么不追下来”?
陆山民淡淡道:“他们的目的不是追杀我们俩,而是封住你青姐救援的路线。车库七弯八拐犹如迷宫,还停有大量汽车可以作为遮挡物,这样的地形,几十把枪也拿你青姐没办法。但是下到这一层车库的入口就那么窄,十几把枪守住这么窄的入口,她想冲下来救我们就难了”。
陈然大惊,“那青姐岂不是有危险”!
陆山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陈然,说道:“不是你青姐有危险,是我们有危险”。
刚说完,上一层原本停止的枪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的枪声更清晰,显然是从入口处传来的。
陆山民看着陈然说道:“看吧,我没说错吧”。
陈然说道:“那我们就一直僵持在这里”?
陆山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杀我们的会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不多,听上去应该只有两个人。
陈然松了口气,作势就要冲出去,被陆山民一把拉下。
“两人步伐沉稳,节奏均衡,是武道高手,你对付不了”。
陈然扬了扬手中的手枪,意思是我用枪干死他们。
陆山民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我在刚出电梯的时候就给周同发了信息”。
陈然还了陆山民一个白痴的眼神,从小城宾馆那边到这里至少要一个小时,现在才过去二十分钟,即便周同接到信息就派人火速赶来,也还有四十分钟才能到,等他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上一层的枪声骤响,然后又停下,显然海东青想尝试冲下来又失败了。
这个时候,陆山民也有点担心了,十几把枪要追杀海东青很难,但如果她自己往枪口上撞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海东青,她看上去暴躁易怒,但陆山民知道,她是一个面对任何复杂艰巨环境都特别冷静的女人,在这一点上,连自己都不如她。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他相信她不会白白送死。
地下车库虽大,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早晚会找到他们两人。
陈然已经高度警惕,双手握着枪,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陆山民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冒险一试。附耳在陈然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立刻遭到了陈然的反对。
不过不等他反应过来,陆山民已经走了出去,陈然阻止不及,只得继续蹲在原地。
陆山民背着手站在柱子旁,淡淡地看着五十米开外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两人。
一高一矮,身材都很壮硕。高个子一身黑色的西装,胀鼓鼓的肌肉把西装挺得笔直,矮个子身穿白色的大衣,大衣的下摆落到了脚跟处,一黑一白像是黑白双煞。
在看到陆山民的瞬间,两人立即停下了脚步,随即身上释放出气势,一个半步金刚,一个搬山境后期巅峰。
两人的气势都不是主动释放,而是被动,就像野兽突然遇到强敌,本能地释放出气势,这不是一种进攻,而是一种防御机制。
陆山民含笑道:“看来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陆山民缓缓抬起手,两人立刻一只脚后撤,膝盖微弯,双拳紧握,进可战斗,退可逃跑。
陆山民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放在嘴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耐烦的说道:“还愣着干嘛,你们就打算这么看着我”。
高个子男人冷冷地盯着陆山民,“你受了伤”。
陆山民咦了一声,“眼光不错,当杀手太可惜了,你应该去医院当医生才对”。
矮个子男人双目圆瞪,“别跟他废话,先试试他”。
陆山民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凡事总得试试才知道”。
矮个子男人眉宇间露出怒意,他只是长得矮,但年龄并不小。
两人向前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每一步都很缓慢,都很谨慎,相对于陆山民的风轻云淡,两人可以说是步履维艰。
陆山民对两人招了招手,“快点,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没有半点外家的大无畏风范,难怪老大不小了境界还这么低”。
四十米,三十米,距离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慢。
陆山民随意靠在柱子上,双手抱于胸前,百无聊赖地看着两人。
“照你们这个走法,天黑了都走不过来”。
二十米,白衣小个子男人低喝一声‘我先上’,脚后跟猛地一蹬,速度陡然提升,一条直线冲向陆山民。
十五米、十米、五米,“砰砰”两声枪响。
第一枪正中眉心,打得他脑袋向后仰,但并没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小口径手枪的子弹并没能一枪要了他的命,但第二枪正中咽喉,子弹透射而出。
白衣男子的身体带着惯性往前扑,正好扑在陆山民的脚下,他的眉心还能看见弹头陷在里面,并没有完全进入头部,他的颈部鲜血汩汩,地上染红了一片。
正常情况下,一把小口径手枪几乎不可能杀死一个外家搬山境后期巅峰的武道高手,但是他太警惕了,警惕到所有的警惕都放在了陆山民一个人身上,当一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到一个点的时候,往往会对周围的一切事物失去知觉。而且距离太近,相距不到五米,开枪的位置也很隐蔽,刚好在陆山民和柱子中间的缝隙。
这种冷枪只能放一次,第二次就不会有效果。
所以陈然没有停止,两枪过后,接着就是“砰砰砰”的开枪射向高个黑衣男人。
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陈然的枪法很好,枪枪奔着爆头而去。
高个黑衣男人在白衣男子中枪之际就已经有了防备,身体第一时间侧移,只有一发子弹打中了他的额头,不过那发子弹仅仅是令他破了皮,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
高个子男人抬手摸了摸额头,有一丝血迹,不过无伤大雅,只是破皮流出的一点点血而已。
男人并没有因白衣矮个子的死而有半点悲伤,脸上反而露出了兴奋而狰狞的笑容。
“原来,你只是虚张声势”!
陆山民老神在在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故弄玄虚”。
男人咯咯冷笑,“还想骗我,当我是白痴吗”?
陆山民叹了口气,好言相劝道:“我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啊,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我能够杀了你们两个人,但毕竟我有伤嘛,大战一场难免会让我旧伤复发,到时候有得花时间养伤,不划算。所以才设计先杀掉一个人,留下一人杀起来就轻松多了”。
男人停止笑声,眉头微皱,似乎是在认真思考陆山民所说的可能性。
陈然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挡在陆山民前面,举枪指着黑衣男人。
“你先走,我拦住他”。
陆山民一阵无语,心想,我能走哪去。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虚张声势”!话音一落,大步向前冲向两人。
陈然双手举枪,双眼圆瞪,死死地瞄准黑衣男人的咽喉,这是他枪里最后一发子弹。
面对如火车撞过来般的威压,陈然咬着牙,顶着压力坚定心智,默默地估算着距离,等待着最佳的开枪时机。
最后不到十米,枪声响起。
这么短的距离,枪又快又准,但可惜的是男人摆动的手臂挡住了子弹,这一枪没有命中咽喉。
陈然悍然不惧,一枪之后迅速扔掉手枪,朝着男人发起冲锋。
两人几乎同时出拳,陈然滑步蹭蹭后退,胸口疼痛到难以呼吸。
男人一步未退,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踏步向前。
陈然深呼吸一口气缓解胸口的疼痛,再次发力冲向黑衣男人。
拳脚交错,陈然险象环生,他的拳法是纯江湖路数,不讲套路,不讲规则,出其不意,但没经过系统的武道修行,杂糅而不精,花哨而缺乏力量。
反观黑衣男人,杀伐果断,招式凌厉凶悍,半步金刚的体魄和力量,本可以轻轻松松解决掉陈然。
但是他没有,他的拳头虽然打向的是陈然,但目光却始终落在陆山民身上。
即便是仅用余光对战陈然,陈然也毫无招架之力,随着咔嚓一声,陈然的肩胛骨被打断一根。
陈然咬着牙,忍着剧痛挡在路中央,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会让黑衣男人靠近陆山民。
陆山民的眉头终于微微皱起,第一印象往往决定终身印象,由于当年皇朝ktv的事情,由于那五万块债务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对陈然都很有意见,虽然明知道黄梅走上邪路的根本原因不在陈然而在黄梅自己,但心里面要说完全不怪他是假话。
但同样,他对陈然也很敬佩,不顾生死、敢打敢拼,对海东青忠心耿耿,是条一等一的汉子。
黑衣男人一拳打在陈然脸上,鼻血横流。
陈然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出击,凶悍的目光如一头嗜血的孤狼,低吼着冲向强敌。
黑衣男人一肘砸在他的手臂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应声而响。
陈然只是轻哼了一声,提起膝盖撞向黑衣男人的胯下。
黑衣男人抬腿后发先至,膝盖撞在陈然的腹部。
陈然蹭蹭后退,右手无力下垂,面部因腹痛难忍而异常狰狞。
身形刚勉强站稳,再次发力冲向黑衣男人,抬起左臂一拳打向男人的咽喉。
男人没有躲避,又是一拳后发先至打在陈然的面门,陈然蹭蹭再退,两颗门牙断裂,面部全是血污。
黑衣男人相距陆山民不过五六米,目光阴冷的盯着陆山民。
“你再不出手,他就被我打死了”。